【甘快看】敦煌岩画中的家具变迁
2024-11-05 新闻资讯
我国传统家具由席座转为高座,并非一蹴即至,而是阅历了绵长的过渡期。这不仅是家具高度的改变,还影响到社会日子的方方面面。敦煌曾是联接西域与华夏的要塞,敦煌岩画中的家具,系统呈现了新旧家具的嬗变与开展。
我国前期的日子小习气是跪坐。《礼记正义》孔疏曰:“坐,跪也。”而运用高足坐具及垂足坐的风俗,则在两河流域盛行已久。赫特菲尔利斯坟墓出土的距今4500多年前的扶手椅,证明了彼时人们现已运用较为老练的高座家具。闻名的《汉谟拉比法典》石雕展示了垂足坐在宝座上颁发汉谟拉比令牌的太阳神形象。随同东西方文明沟通日益增多,高足坐具及垂足坐的风俗被引进我国。
我国椅子(高座)来源可上溯至西晋末年,西域传入绳床(一种能够折叠的简便坐具)之时。
公元一世纪以来,我国的高型家具不断增多,在人们起居日子中,跪坐已不再是具有排他性的仅有挑选,高坐文明与传统华夏文明相融合。
敦煌岩画《维摩诘经变》中有丰厚的家具组合,不同的家具图画展示了东西方文明融合时期敦煌家具造型系统的演化进程。
敦煌莫高窟隋代第420窟《维摩诘经变》直观反映了这一时期本乡家具的特征:图画中文殊双腿下垂,坐一底部覆莲、上有二迭涩加长方形塑腰的须弥座,举手做议论状,是高座的典型;维摩诘凭几跪坐于席,挥动麈尾,侃侃而谈,世人席地围坐于四周恭听。
《论语》卷十《乡党》:“席不正不坐。”明显维摩诘的跪坐是契合传统礼俗的。此画面中垂脚坐与跪坐并存,高座与席座共用。此刻传统跪坐礼俗仍在,垂脚高坐的习气也开端盛行。
隋末唐初第380窟《维摩诘经变》中维摩诘盘膝跏趺坐于歇山顶大殿一方形矮榻上,虽然岩画漫漶甚重,但维摩诘右前方榻足仍清晰可见,左右立仆人二人,台阶下听众跪坐于席上;文殊坐于歇山顶亭子内一方床上,两边侍立二人,亭外成排听众跪坐。图画中床榻面较薄,造型简略,足矮小近地上。据汉代《释名·释床帐》解说:“长狭而卑曰榻,言其榻然近地也。小者曰独坐,主人无二,独所坐也。”榻并不高,仅脱离地上少量,此刻人们仍然保存席坐习气,榻的高度不会影响与席坐之人并坐沟通。《释名·释床帐》中说,床兼有坐具与卧具两层功用:“人所坐卧曰床。床,装也,所以自装载也。”图画中家具仍连续低坐风气。虽然两汉以来,受外来影响,胡床、绳床、筌蹄等高座家具逐步进入人们的视界,但此刻,不管是正统礼教仍是日常日子中,垂足高坐仍然不被干流所认可。
《梁书》记载侯景篡梁后说:“床上常设胡床及筌蹄,著靴垂脚坐。”文中对侯景垂坐于胡床筌蹄等行为特意着墨加以嘲讽,可见此行为在其时被以为有悖于正统礼教风俗。第420窟、380窟《维摩诘经变》中的家具高度挨近地上、造型简略,显现了低座家具坚强的生命力。
第203窟《维摩诘经变》为初唐时期岩画著作,图中维摩诘头戴纶巾、左手持扇形麈尾,左腿盘坐、右腿曲起,坐于单人榻上,神态惬意。参阅人物份额,榻高应在20至30厘米之间,榻前后各有3壸门,榻足由托泥联接。文殊坐榻与维摩诘坐榻高度相仿,结构相同,文殊坐榻前后各2壸门,左右3壸门,足间由托泥联接。榻前配一榻式供案,供案高约为榻的一半,宽度挨近一个壸门。虽然坐于榻而非席,文殊仍双膝并拢,以标准的姿态跽坐。《三国志·江表传》称:“(潘)濬伏面著床席不起。”孙权取荆州,礼遇潘濬,潘濬跪坐床席,伏面流泪。文中描绘的跪坐于床,正是岩画中文殊的坐姿。文殊的正襟危坐与维摩诘的安闲沉着形成了明显的比照,跪坐与盘坐呈现于同款家具中,生动反映了这一时期两种起居方法的共生。此刻图画中维摩诘和文殊的活动现已逐步脱离地上,床榻结构造型的开展,展示了高座年代降临之前本乡矮型家具的生机。
壸门造型,最早可见于商周青铜器。壸门托泥是我国本乡家具进化的重要标志之一。能够说,壸门加托泥正是传统家具为投合不断升高的家具标准开展出的结构。第314窟西壁龛外南侧的《维摩诘经变》文殊跏趺坐于殿中榻上,榻有6足,足间呈壸门状。殿堂正前方有一小型案,案前后各2壸门、左右各1壸门,案上供一净瓶……敦煌岩画中壸门托泥的低型家具可谓最多,时间跨度大,不管从观念上,仍是技术上,均为高座家具的盛行奠定了根底。
唐太宗初期打通了唐与西域各国的通道,随同着丝绸之路的再次疏通及人员沟通的增多,高坐的坐姿得到了社会的广泛认可,敦煌岩画中的家具不管造型、装修,均表现出新的风气。
初唐第220窟《维摩诘经变》是具有划年代含义的巨幅岩画。此刻,呈现了在此体裁中运用最多的家具组合——架子床。有别于前期简略的家具组合,架子床装备有高榻、屏风、幄帐和几案。家具全体风格从隋代的较为单一,逐步向唐代的丰厚富丽推动。第220窟中维摩诘身穿鹤氅、手持扇形麈尾,身体前倾、抚膝坐于帐中榻上。榻高较前期有明显增加,背面及两边设有屏风,本来放置在皇帝背面的黼扆被运用到画面,维摩诘呈现出唐代士大夫面貌。从此窟开端,此类体裁不管是绘画构图或是家具装修,均进入了一个全新的阶段。
盛唐第103窟的《维摩诘经变》可谓敦煌岩画中之精品。维摩诘左腿盘坐于榻上,左手搭于左膝盖并天然下垂,人物形状轻松、神态自怡。维摩诘运用的是典型的壸门式榻。壸门圈口上部呈不规则花口,壸门四周起阳线,腿足与榻面以粽角榫联接。在环境的烘托下刻画了一位精神抖擞、辩才无碍的居士形象。维摩诘高高在上,从人物与榻所呈现的份额关系来看,这件榻或许与人肩同高,可是怎么登上此高榻,图画中并未清晰。敦煌籍帐文书S.1776《后周显德五年(958)十一月十三日某寺判官与法令尼戒性等交割常住什物点检历状》中记载:“大床肆张,内壹在妙喜。床梯壹,除。拓壁两条,内壹破。”典籍中亦有“床梯”的记载,明黄省曾在《洪武宫词十二首》之三中描绘:“鸡鸣皇帝下床梯,内直红妆两队齐。”
带梯的床,从旁边面证明了此高度榻床存在的或许性。升高的床榻逐步进入人们的日常日子。据《唐摭言》记载,孟浩然在王维家中突遇唐明皇到访,避于王维家床下。据此估测,盛唐时期床的高度应不低,且这一时期高型家具已被广泛运用。
敦煌岩画中的屏风显现了本乡家具的新改变。第103窟图画中维摩诘坐于高榻之上,后绘围屏6扇,依据家具图画揣度应为7扇布局,此刻“围屏”已成为维摩诘运用“架子床”时的标配。文震亨在《长物志》里说:“屏风之制最古。”屏风是我国历史上最早呈现的家具之一,是典型的我国本乡家具,史籍中有“皇帝当屏而立”的记载。低座起居文明主导时期,屏风遍及较矮,宋摹本东晋顾恺之《列女传图》中卫灵公与其妻分坐于席上,卫灵公死后围以3面屏风,内绘山水,是低座围屏风的典型。莫高窟隋代第420窟南披中下部也描绘了这种低屏:一有立柱的四方榻上又置一带壸门榻,人物坐于壸门榻上,死后立有高度齐肩的7折屏风,仍属低座围屏。隋唐今后,随同着高座家具的遍及,屏风逐步增高,以插屏和落地折叠屏为主,第220窟、130窟、334窟、159窟、138窟《维摩诘经变》中屏风的高度均超越维摩诘头顶,与顶部联接更为严密,由高榻、高屏、顶三部分一起围合了一个专属空间,此刻的屏风除了分隔空间、遮挡视野等实用功用之外,其装修含义益发凸显,烘托出华贵而又不失威严的气氛感。
尤为有目共睹的是第103窟《维摩诘经变》中,呈现了相同升高了的几。几面窄而细长,足腿多向外曲折,呈“几”字状,《说文解字》谓其为象形,阐明“几”因形取名。《周礼》卷五《春官宗伯第三》载,周代礼制中设有专门“司几筵”的官员,相似现代礼宾司,在严重活动时依规则设置坐席和几。《方言》载:“俎,几也。”在桌子呈现曾经的低座家具年代,几、案、俎是很盛行的承具。第103窟维摩诘前方高几下设梳背曲足。该曲栅足几坚持了几的开始形状,可是高度远超前期几,参阅图中人物,此几高度在1米上下。
几和屏风高度的改变,某一种含义上是高坐起居方法的衍生,是我国传统家具投合新式高座潮流所做的部分改进。高榻与几、屏风在此融合共生,反映了这一时期新的起居方法。
敦煌莫高窟始建于十六国南北朝时期的前秦至北凉,最晚到元代,历时近千年。岩画中家具的变迁,生动反映了这段时期人们起居风俗的演进,从中咱们清楚明了社会日子、艺术风格、审美观念的改变。
(作者魏迎春系兰州大学敦煌学研究所教授、博士生导师,黄凤霞系兰州大学敦煌学研究所博士研究生、兰州财经大学艺术学院讲师)